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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给予(赋予的爱什么意思)

    《狗十三》是导演曹保平于13年拍摄的影片,作为近几年国产电影中为数不多的高评分电影, 它深刻而富有意味的故事在上映后引起了不少的讨论。

    电影讲述了一个13岁女孩她先后得狗、丢狗、找狗,并且又得到一条狗后再次失去的成长故事。在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处于无力的被动地位,大人们掌控、规划了她的生活,在成人世界一次次的压迫与教育下,天真任性的小女孩最终选择了妥协,并逐渐被塑造为大人眼中的乖孩子。

    和很多中国电影不一样的是,这部电影所要表达的东西非常丰富,通俗地说它的“吃相”比较优雅。而相对一些“吃相”比较难看的电影,它们一边用啰嗦的镜头凑够时间,一边又恨不得把中心思想打在屏幕上,最后以单一的观点结束敷衍了事。

    这部电影所面对的是一个完整的世界,相比于肤浅的刻意,它通过镜头呈现了诸多细节,以展现出对生活丰富多样的感受和理解。这正是一部好的电影所具有的特性:复调性。复调性的电影通常包含两个并行存在的主题,它们一显一隐,在故事的发展中逐渐呈现出来。

    评论大部分围绕在小女孩成长过程中被制度化的成人世界所改造的痛苦上,然而除去代际冲突与彼此包容和理解的主题,电影的复调也十分富有意味。

    这个复调从影片一开始小女孩的独白就已经呈现出来,在一个类似特写的镜头前,小女孩说道:“你知道人总是这样的,比如今年过年我买的那件绿毛衣,从交了钱那一刻我就开始后悔,红色的也好看啊。但是,要买了红的,我肯定也会后悔对吧。就像人在夏天很难记起冬天有多冷,到了冬天又忘了夏天有多热。”

    这句独白引出了一个话题:我们对待生活的选择——我们往往选择了A版就会开始向往B版,选择了B版就会开始怀念A版。面对当下的选择,似乎人们总是趋向于后悔和厌烦,而将眼光投射在另一个看似美轮美奂的事物上。

    甚至在生活中的伴侣选择上,我们也时常逃不出这个选A还是选B的厄运,就像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所写“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的一颗朱砂痣。”无论我们站在城墙的哪一边,都会萌生跳脱出自己所在的围城的幻想。

    影片中的小女孩一直在这种关系中摇摆,起初她喜欢物理,不喜欢英语。但父亲还是强迫她报了英语竞赛,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只能勉强参加。后来她在英语竞赛中失利了,就偷偷报名了物理竞赛,结果是她在物理竞赛中取得了很好的名次,原先反对的父亲知道后也非常高兴。

    这部电影所要探讨的,就是我们自身和AB版选择之间的关系。面对电影中的狗A狗B或是生活中类似的选择,我们常常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地做出定论,但事实上远没有这么简单。

    影片的故事从小女孩与两只狗的关系变化中逐渐展开,在这个过程中她经历着诸多A版与B版的选择。

    一开始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就是要还是不要爸爸送的这只狗,起初她十分厌恶这条狗,甚至扬言要送回去。但后她却深切地爱着这只狗,特别是当狗丢失的时候,为了寻到它小女孩已经到了奋不顾身的地步。

    她们在一场不情不愿地接触中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一开始狗放在房间外,可当她睡觉的时候,狗在门口就使劲地闹腾,想进来亲近她。小女孩觉得烦闹就把狗移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进了房间后,放在纸箱里的小狗还是静不下来,闹腾地要从里面出来,小女孩就把狗抱出来放在自己的枕头旁边,这时狗终于安静了,依偎在小女孩的身旁安稳地睡了。

    很多关系一旦开始以后,就会形成基于某种态势的角色分配,继而逐渐演变成一种效能。不喜欢狗的小女孩与狗之间产生了如此深挚的感情正是源于这种效能,小女孩从这只渴望爱和保护的狗身上,感觉到了自己被需要。

    而人除了基本的生理的需要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需要就是被需要。孤独往往不是见不到谁,而是没有人愿意见自己。当人感觉到不被需要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孤独。小女孩在离异的家庭中一直感觉到不被需要,但狗对她的依赖和期盼使她真切体会到了自己是被需要的。

    小女孩对狗的爱实际上是在表达她的一种需求,她通过付出时时刻刻感受到自己被需要,她从中体会到了一种自我满足和幸福,这正是她能够跟狗建立亲密关系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这和《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书中所描写托马斯爱上特蕾莎的过程十分相似。风流成性的托马斯不断游离在各个情妇之间,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走进他心里。但来自偏远小镇的乡下姑娘特蕾莎,却使他变得百依百顺。

    原因很简单,在托马斯面前,特蕾莎已经柔弱到完全没有自理能力。其中最打动托马斯的一个细节就是特蕾莎睡觉的时候必须要拽着他的胳膊,只要他把胳膊挪开她就会醒。在托马斯早晨起床要去上班的时候,就弄一本书卷起来让她拽着,然而这只是解决了物理的形状问题却没有解决温度的问题。当他到了楼下往上看的时候,发现特蕾莎正看着他,他能感受到那种幽怨、期待、依恋又无可奈何的目光,从那一刻起托马斯发现他已经爱上特蕾莎了。

    这非常切合哲学家弗罗姆在《爱的艺术》中所说:“爱的本质是给予。”无论是小女孩还是托马斯,都由于被需要而萌生出自发的爱。

    第二个爱上狗的原因,是她感受了到她与狗之间有一种相同的东西:渴望爱。父母离婚以后她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同样这只狗也是孤零零地被抛进了一个冷漠的世界,出于相同经历的同情心,小女孩又与狗增加了一重亲近感。

    深入体会她与狗建立关系的过程,会对爱有一种新的认识。即通常所说的“爱一个人”其实并不是爱这个人本身,而是在爱“爱的感觉”,而爱的对象只是作为这种关系的承载物和情感投射。所以狗的丢失意味着这种“爱的感觉”坍塌了,然而小女孩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是觉得这个狗比她生命还重要。

    狗的丢失令小女孩痛不欲生,于是大人找了一个替代物送给她——一只跟丢失的狗长得很像的狗。但小姑娘太清楚这条狗不是自己原来的那条狗了,所以相同的情节再次发生,她直言自己的厌恶,让家人把它拿走。

    尽管旧狗不在了,但小姑娘的同情心,对被需要的诉求仍然存在。而当她处境没有变,又恰好有一个对象处在她情感投射的位置时,很自然就会连接起来,所以她又开始喜欢这条冒充的狗了。

    特别是有一次她去上学时,把狗放在一个水泥柱子上,水泥柱子很高,狗并不敢跳下来,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只得无助恐惧地站在那里。在她放学看到这一幕时,内心的歉疚和怜爱一下被引爆了。从这一刻,她对这条冒充的狗产生了强烈的感情,重新把自己的爱跟新狗进行了链接,找到了同频共振点之后把爱释放了出来。

    悲剧的是,她刚接受新狗时,狗却又一次离开了她。第一条狗只是走丢不知去向,可第二条狗却真切地死去了,经历了诸多痛苦的她在得知狗的死讯后,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大吵大闹,只是平静地用“谢谢”二字作为知晓下落后对爸爸的回应。

    在与两条狗别离的过程中,她逐渐完成了一场情感和思想的蜕变,这和电影《城南旧事》中的小姑娘英子的成长过程很相似。少年时期许多从陌生到熟悉、从疏远到亲近的人,却在成长过程中不得不与他们说了再见。在英子爸爸去世后,院子里头他爸爸养着的花也全都凋谢了,她自语道:“爸爸的花儿谢了,我也不再是童年。”

    电影《狗十三》中的小姑娘内心经历的痛苦似乎比英子更为强烈。在一个庆祝她物理竞赛获奖的饭局上,一位叔叔将店里的招牌“红烧狗肉”好心地夹到了她的碗里,此时全家人都睁圆了眼睛望着她,害怕刚刚失去两只狗的小姑娘再次爆发,可她只是在迟疑片刻后说了一声“谢谢叔叔”,便把狗肉放入了口中。而当她吞下狗肉的时候,她也就不再是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年了。

    后来即使在大街上无意当中遇到原先丢失的第一条狗,甚至被姐姐拉着去相认,她也只是假装没看见,不去认它。因为在经历了两次由生疏到亲密再到离别的游戏后,小姑娘已开始坦然地接受痛苦,不想再依恋过去的关系了 。

    这看似是一种成熟,但却是一种残酷的成熟。在两条狗丢失的过程中,她开始习惯于失去、习惯于接受挫折、习惯于容纳。而当她选择接受痛苦是一种常态时,对她而言过去的游戏就已经结束了。同时,在她人生的道路上,一个新的游戏又会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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